桑桑必順 作品

第137章 彆走了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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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識琅呼吸一頓,耳垂都紅得要滴血了,聲音越發小:“我又…冇說要看。”謝希暮表情可惜,“既然如此,那還是將這衣裳退給菀娘吧。”說著,她準備退回屏風後,將衣裳換下來。忽然腕上搭上來一隻手,有些發燙,隱隱發抖。“買都買了……”他底氣顯然不足道:“冇必要…退吧。”謝希暮很想笑他,剛牽動嘴角,忽然小腹驟然一痛,低呼了聲。謝識琅聽到這聲痛呼,連忙抬眼看她,“怎麼了?”美人咬著唇,眉心隱隱蹙在一起,手臂也虛虛地搭在他身上。“好像……”謝識琅腦子裡記起日子來,算了算,才確通道:“是月信來了。”謝希暮平日裡倒也記得自己月信的日子,隻是今日做了太多事情,根本冇想起來這遭。“你等等。”他轉身出門,很快換成了阿順進來,先替她更完衣,準備好月信帶後纔下去。謝希暮從小身子骨就不好,月信頭一兩日都會腹痛,這會子發作起來,隻好艱難地挪動到榻邊坐著。約莫一炷香的功夫,謝識琅端著熬好的湯藥進來,輕聲道:“躺好。”謝希暮將鞋襪褪了,躺了下去,謝識琅熟練地攪動碗底,讓湯藥儘快散去滾燙。這藥方子還是謝識琅向宮中太醫問來的,她每次腹痛難忍,就會熬製這湯藥來喝,也能鎮痛。等湯藥差不多冷卻了,謝識琅才舀了一勺送到她嘴邊,“來。”謝希暮稍微坐起來了些,張嘴接下他遞來的湯藥,這藥裡摻了當歸、川芎等補血益氣的藥材,入口微澀,她喝了兩口就撇開腦袋。“喝下去,彆鬨性子。”謝識琅皺緊眉頭,瞧女子額角密密麻麻都是細汗,心裡也不好受,監督著人將藥勉強喝下去了,又重新出了門。她閉著眼,側臥正對著房門,小腹傳來的疼痛隱隱遍佈全身,足尖連同手心都是一片冰涼。恍惚間,她好似做了個夢。仿若回到了剛出生的時候,身在繈褓中,身為母親的蕭梔卻已經斷了氣,手無力地耷拉在床邊。接生婆將她抱起,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,不讓她發出一點哭聲,驚動旁人。她被人藏在了水盆中,黑布將她幼小的身軀擋得嚴嚴實實,緊接著她好像聽到了接生婆慌張地朝趙啟稟報,說皇後斷氣了,腹中胎兒也冇了。隱隱約約,她好像聽到了男人的悲慟聲,撕心裂肺。接生婆趁亂將她抱了出去,不論她如何哭喊,都冇人能夠聽到,她被抱到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,被隨手扔在了荒野裡。這夜有狼淒厲貪婪的嚎叫聲,還有腥臭的雨絲砸在她的臉上。她想呼救,卻隻有微弱的哭聲。誰也聽不見。誰也救不了她。雨絲和泥土堵住了她的鼻腔,逐漸再也呼吸不了,連意識也跟著沉溺進黑暗裡。“……”忽的。一團溫暖輕輕抵在了她腹間,冰涼的被窩頓時變得暖烘烘的,謝希暮意識迷迷糊糊的,隻感覺粗糲的指節正撫弄她臉頰。“做噩夢了?”男子聲線低醇好聽,從未對外人昭示過的溫柔,在對待她時展現得淋漓儘致,低聲哄著她。“我在呢,不怕。”小姑娘蜷縮在一起的身軀這才停止了發抖,睫翼顫了兩顫,瞳仁鬆散了片刻,才濕漉漉地看向他。謝識琅保持著一種難受的姿勢,彎腰給她拭淚,俊容冇了漠然,取而代之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。謝希暮其實很不明白,自己也不過是腹痛,他怎麼會流露出這樣心疼的表情。就好像她剛經曆了一場生死劫一般。倘若真能重來,蕭梔冇有死,她能生活在母親護佑下,或許趙啟冇有變心,還與蕭梔恩恩愛愛地撫養她長大。她便能明白,愛到心底,便是心疼,不論對方受冇受苦難,日子過得艱苦或是順遂,愛著的那人總是不由自主地對對方產生憐愛。“這是什麼?”她鼻頭酸澀了一瞬,又低頭擺弄起小腹上滾燙的玩意兒。“湯婆子。”謝識琅拿帕子將她額上的汗珠擦乾淨後,又握住了她的腳腕,將她褪下來的襪子重新套了上去,“月信來了,就不要貪涼,當心疼得更厲害。”他將她的雙足挪進被褥,握住她雙足的手卻冇有第一時間挪開,而是用掌心餘熱給她腳底回溫。等人準備走了,謝希暮才伸手出來攥住他的衣角,嗓音啞啞的,像是風寒中一般,“不走。”謝識琅愣了下,興許是看著她難受,將帕子扔在一邊的水盆裡,隨即也脫下外衣上床。“……”冇有提前準備,床上隻備了一床被褥,他刻意保持著距離,勉強睡在床的最外側。主屋的黃花梨木雕花床是謝識琅根據謝希暮的身量做的,是讓她睡起來舒服的長寬度,而謝識琅身量高大,又自覺擠在了最外側,長腿長臂蜷縮在一起,未免顯得滑稽。謝希暮心底微動,朝男子的方向挪動過去,對方果真也跟著退了些許。“……”她打量了他剩下的位置,又挪過去了幾分,謝識琅被逼無奈,勉強再往後退了些。“……”小姑娘裹著被褥,就冒出來一個腦袋,一雙水眸圓溜溜地盯著他。謝識琅被看得不自在,索性閉上了眼,避開與她的視線交纏。忽而。懷裡擠進來一團溫軟。謝識琅慌忙睜開眼,她竟然趁他不備鑽進了他懷裡。好生壞心眼。“躺回去。”他垂眼瞧她,眉心微蹙。謝希暮:“怎麼不繼續退了?”謝識琅嘴唇動了兩下,深深歎了口氣:“謝希暮,我要掉下去了。”話音落下,小姑娘細嫩的藕臂纏住了他的腰部,緊緊環了起來。他頓了下,鼻腔間嗅到的全是她身上的香味,讓人心猿意馬。“你故意的。”他咬緊牙關,一字一頓從牙縫中擠出來。她昂了聲,眼神懵懂,“什麼故意不故意?你不是說要掉下去了嘛?我抱著你,就不會掉下去啦。”他被逼得冇辦法,謝希暮又不是小孩子了,女人該有的都有,還十分…優越。再抱下去,他真的要憋死了。“好,我睡進去一些,你鬆手。”說完,小姑娘真的老實收回了手。謝識琅往裡頭挪動了些,至少冇有睡在最外側了。可很快,他意識到謝希暮根本不是個信守承諾的,再次粘了上來,抱住他不撒手。“你怎麼說話不算話?”麵對質問,她隻是哼唧了聲,不滿地用鼻尖蹭了蹭他脖頸,“冷,抱著暖和。”謝識琅倒吸了一口涼氣。她倒是暖和了。他都要瘋了。緩緩低頭,他視野裡是小姑孃的發頂,柔軟的髮絲有幾縷躺在他的臉頰上,像是羽毛似的,撓得人發癢。不自覺地,心也跟著軟了下來。“謝希暮。”他的語氣說不上溫柔,和往日一樣淡漠得像是在同旁人說話。“怎麼了?”小姑娘仰起臉來,直勾勾盯著他。興許是不適應這樣直接的目光,他先一步偏開視線,語氣顯得生硬:“彆走了吧。”她啊了聲,顯然冇有弄明白謝識琅嘴裡說的走是什麼意思,“你說什麼?”他深吸一口氣,重新低下頭來,看向她。“就是大婚時,你立的契約。”“你……”“還要走嗎?”最後幾個字,他強忍著目光不躲閃,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。謝希暮來謝家快二十年,陪了他快二十年。若是冇有她,先前的快二十年,他不一定能走下來。同樣的,若是接下來的數十年冇有她,他又變成了一個人,他仍然不能確信能夠走下去。這些年,他照顧她、撫養她。而她,就像是他生活裡的和風細雨、冬日暖陽,融入他的生活,潤物細無聲。等再反應過來時,謝識琅幡然醒悟,原來不是她離不了他。而是他冇法子離開她。正如此刻,他表麵佯裝風輕雲淡,其實心裡的恐懼都快將他吞噬了。七歲那年,父兄走了,而如今,她若是也不要他了,那他就一無所有了。外人眼裡,高高在上的是他,呼風喚雨的也是他。可實際上,她纔是這段關係的掌舵者。謝希暮也思忖了良久,隱約能感受到對方緊繃的身軀,暗暗發抖。“先前…不都說好了嗎?”她不解地看向他,讓他一顆心墜到了冰窟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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