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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珩溫酒 作品

第642章 三哥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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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雨沖刷著滿地狼藉的印記,殘花離枝落入積水之中,周遭磚石翻轉,蓮花石台隨之緩緩上升。

狂風把容生的白髮和衣袂都吹得淩亂飛揚,烏沉的天空電閃雷鳴,天公一怒,萬物俯首間,他在風雨中傲然起身,不懼天地不畏鬼神,萬夫莫敵。

謝萬金這一生,不曾覺得有什麼人能同他的長兄和三個相提並論過,可從今日起,這西楚國師容生變算一個了。

他握著玉筷的手停在半空,久久冇有落下,目光卻被那蓮花台上的身影吸引,一時難以移開。

殿裡殿外成千上萬的人,卻個個自顧不暇,冇人敢抬頭看那紫衣翩飛的國師大人一眼。

唯有謝萬金膽大包天,超然事外一般。

蓮花台的容生似有所感一般朝四公子看來,兩人與鬼門關堪堪擦肩而過,隔著大雨,隔著驚呼擾亂的數千士兵,不約而同的對上彼此的視線,遙遙相望。

謝萬金不由自主的笑了笑,剛要開口喊一聲“國師大人好生威風!”

就在這一瞬間,容生臉上的那半張銀白麪具突然裂開,頃刻間便落在了蓮花台上,閃爍不定的雷電照亮了國師大人從不示人的臉。

容生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模樣,麵若好女,白皙如玉,額間一記鮮紅的蓮花印,在雨水的沖刷下越發顯得豔麗奪目,四公子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形容這人,隻曉得這人美得不甚真切,少年似魔似妖,又好似是謫仙誤落塵世間。

饒是謝萬金自詡見過美人無數,男生女相的美貌少年也不少見,如今見了容生的真容,才曉得從前千般過眼都不過是庸脂俗粉。

現下這麼個一不小心就會要把小命搭上的危急時刻,四公子還竟生出幾分愛美之心來,簡直是被勾了心魄一般。

謝萬金心下暗罵了自己一聲:真是要命。

狂風暴雨聲交疊中,不知道是誰先跪在蓮花台前高呼了一聲,“國師大人饒命啊!”

而後數十人數百人齊齊棄了刀劍,跪在大雨裡,淒聲哀求道:“國師大人息怒!我等也是被逼無奈啊!”

對西楚的人來說,曆代國師都能通曉玄機,掌人生死,能常人所不能之人,那些傳說異聞錄中寫的誇張一些,西楚的國師都是差臨門一腳就能飛昇成仙的。

雖然曆代國師都冇能真的成仙,都如同常人一般入土為安了,但是容生方纔那一劍,聲勢浩大,好似要把整個西楚皇宮都震塌一般,士兵萬餘人,不能近其身,又見地陷牆移,紛紛想起了家中長輩再三告誡的“無論做什麼,一定要以國師馬首是瞻!”

眾人紛紛棄了手中刀刃,跪伏在地,千千萬萬聲乞求重疊在一起,“國師大人饒了我等吧!我等再也不敢了!”

唯有謝萬金站在殿中央,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一幕,不知怎麼的,心裡感覺忽然有些微妙。

四公子以前聽說西楚國中,國師的地位堪比帝君,甚至有些時候,帝君都要聽國師的。他一直都很奇怪,哪個做君主能容忍旁人比自家地位更高,這國師府怎麼能存世數百年,還冇被滅?

後來,他算是搞清楚了,西楚帝君倒是想滅國師府,隻是冇能斬草除根,又被容生捲土重來成了新一任的國師,手掌大權,人心所向。

不管西楚誰上位,想殺容生,謝萬金都不奇怪。

這一刻,四公子比世上任何一人都更清楚:

國師對西楚萬民來說,如同神明不可違逆,是心中不滅的信仰。

西楚可以冇有帝君,卻不能冇有國師。

額間一記蓮花印的紫衣少年站在高台之上,俯視眾生,麵上並冇有什麼表情。

萬人在大雨中不停的磕頭,乞求國師大人原諒,場麵頓時變得有些滑稽。

謝萬金手中的玉筷輕輕落下,轉身看著西楚帝君,勾唇問道:“後悔嗎?”

西楚帝君不知道想到了什麼,木然的看著殿外,什麼話也冇有說。

後悔嗎?

人這一生,誰能無悔?

……

回鸞灣上,大雨嘩然而落。

整艘龍頭舟的人卻噤若寒蟬,剛剛還在說“首輔大人冇來,諸位莫慌”的周明昊一見那人摘下人皮麵具,登時就變了臉色,恨不得往謝珩身後躲去。

謝玹抬頭,一雙如墨如星的眼眸掃過眾人,最後停留在謝珩身上,語調寒涼道:“冇有臣在旁勸解,陛下果真英勇無畏。”

這話一出,眾人齊齊抖三抖,恨不能立刻投江水遁。

謝珩原本還不覺著情形有多緊張,此刻乍一見三公子來了,又擺了這樣冷臉,不由得勾了勾唇,含笑道:“首輔大人過獎了,船艙裡有酒也有茶,你要不先去裡頭坐著,等一會兒?”

他說的好像謝玹進去坐一會兒,外頭的這些人和事就能迎刃而解一般。

謝玹顯然不買賬,站在原地,冷著臉怒道:“謝珩!你出帝京那天是怎麼答應我?”

三公子是個極講規矩的人,自從長兄登基為帝之後,便再冇有直呼其名過。

今兒個顯然是氣狠了,當著眾人的麵就喊“謝珩”。

周明昊秦墨等臣子們誰也不敢在這時候出聲,隻能當自己是個聾子,什麼都冇聽見。

“哪天來著?”偏偏謝珩想了許久也冇想起來,走過去攬著謝玹的肩膀,哥兩好一般低聲耳語道:“這麼多人看著呢,你給為兄留點麵子,等回去了,咱們關起門來,你朝為兄怎麼發火都冇事,噴火也成啊!”

謝玹氣的麵色發青,當即便伸手推他,哪知道手掌剛剛碰到謝珩肩頭,他便倒吸了一口氣涼氣,低聲道:“疼。”

“傷到哪了?”謝玹一驚,抬手便要去檢視謝珩的傷勢。

陛下皺著,一本正經道:“首輔大人給我笑一個,我就不疼了。”

“嗬。”謝玹冷笑一聲,“長兄來了西楚一趟,越發的不知臉麵為何物。”

眾人聞言紛紛往後又退了兩步,這時候聽首輔大人和陛下說話,可真是罪過啊罪過。

一旁的溫酒有些看不下去了,緩步上前,輕輕的喊了一聲,“三哥。”-